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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目光,重新锁定沈聿,微微扬起下巴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“谁敢有意见?”江家掌权人的女人,岂能容旁人来置喙。
为了一个赝品,竟敢赌上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局面,甚至妄想挑战整个家族的规则和眼光。
沈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,看着江贤宇那张执迷不悟的脸,眼神彻底冷了下来,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:“随便你!”话音未落,他不再看江贤宇一眼,猛地转身,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,皮鞋底重重地碾过地上的枯枝败叶,发出刺耳的碎裂声。
他目不斜视地越过还在拍照的张招娣和秘书,径直朝着小径深处头也不回地疾行而去,将不欢而散的冰冷气氛,狠狠抛在身后。
海风吹过,卷起他大衣的下摆,像一面无声的旗帜,宣告谈话的决裂。
被沈聿擦身而过的冰冷气场惊得一僵,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。
看着沈聿远去的背影,又回头看到江贤宇独自站在原地,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。
她小跑着回到江贤宇身边,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你们俩……聊什么了?你弟弟他……好像很不开心?” 她顿了顿,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了,眼中迅速漫上真实的恐惧,声音都带着颤音:“不会是……他又……” 后面“要追杀我”几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,但那份惊惧已溢于言表。
江贤宇迅速敛去眼底的不快,换上一副轻松随意的表情,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,随口扯了个谎:“没什么大事,别瞎想。他就是赶时间。下午会明法师有讲经,他得去‘点卯’听经,去晚了师父该念叨他不诚心了。” 他语气轻松,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。
“讲经?”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一些,好奇地问,“讲什么经啊?”
江贤宇嗤笑一声,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,甚至有些嘲弄:“谁知道呢,无非是些老掉牙的东西,什么因果报应啊,六道轮回啊……都是些封建迷信的老调重弹,听听就得了,当不得真。” 他对这些向来嗤之以鼻。
“哎呀!快别乱说!”她立刻紧张地捂住他的嘴,惊慌地左右张望,像是生怕被什么听见,嗔怪道,“呸呸呸!佛门清净地,可不能乱说话!让……让妈祖娘娘关圣帝君听见不高兴,我的愿望就不灵了!” 她捂着他嘴的手微微用力,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。
江贤宇被她这迷信又孩子气的举动彻底逗乐了,顺势捉住她捂在唇上的手,拉到唇边亲了亲,又故意伸出舌尖,暧昧地舔了一下她的掌心。
看到她瞬间羞得浑身一颤,他眼底的笑意更深,带着促狭,凑近她耳边,压低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戏谑:“小傻瓜,这是佛寺,归佛祖和菩萨管。关圣帝君妈祖娘娘那是道家的神仙,管不到这里来。”
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,声音更低更沉,“更管不了……”他故意停顿,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根和脸颊,“管不了大灰狼……想吃掉小白兔。” 她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甩开他的手,羞得满脸通红,转身就朝小径前方跑去,只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。
第24章 释法
会明法师是德高望重的老法师,在后山深处有一处清幽的独居禅院,远离主要寺庙的喧嚣。
沈聿每日的功课,便是踏上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,前往这处禅院。
按照母亲的要求,他需在此静坐片刻,聆听法师几句简短的开示或诵经,完成“沾沾佛气”的形式,以示对还愿仪式的虔诚。
自那日不欢而散后,沈聿的心境便不复从前。那场争执之后,连日来都心神不宁。
这天下午,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沈聿照例踏上通往禅院的熟悉路径。
禅院隐在几株苍劲虬结的古树之后,伴着林间穿行的鸟鸣和风声,环境清幽。
然而,就在他即将走进禅院,脚步却猛地顿住了,身形瞬间绷紧。
禅院外,那几级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阶旁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会明法师相对而立。
法师手持佛珠,神态一如既往的平和安详。
而站在他对面的女子,微微低着头,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。
正是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张招娣。
她怎么会在这里,还偏偏是他每日必来的禅院?
一股强烈的被冒犯感涌上心头。
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,目光看向旁边的小沙弥。
小沙弥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落叶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。
沈聿朝他走去,声音压得极低:“她来了多久?”
小沙弥见是常客,如蒙大赦,也压低声音飞快回道:“一个多时辰了!她一直拉着师父问东问西,师父慈悲,耐着性子开解她。可眼看就要耽误晚课了……”
沈聿的警惕瞬间飙升至顶峰。
潮汕沿海,素来信奉妈祖天后多于佛陀。她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打工妹,能跟德高望重的会明法师聊什么深奥的话题聊上一个时辰。
她是不是在通过法师,旁敲侧击地打探什么沈家的事情?毕竟,母亲每年都来此还愿,与法师也算熟识。
沈聿眼神一凛,屏住呼吸,悄无声息地侧移,精准地隐入旁边一颗古樟树的后面,凝神细听。高大的樟树阴影浓密,很好地掩盖了他的存在。
距离不算太远,断断续续的话语顺着风飘了过来。
“……法师……”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道。
“您说这世上……真有,真有转世轮回吗,人……人死了……魂魄会不会……会不会……跑到另一个……不认识的人……身体里?”
这什么乱七八糟的?穿越小说看多了?
接着是法师平和低沉的声音,听不太真切。
“那,那要是……要是真的发生了呢?”张招娣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绝望,仿佛急切的求证,“我是说,假如……一个人……她明明死了,大家都说她死了……可她……她的魂儿……突然在另一个……完全不一样的人……身体里醒过来……她该怎么办?她……她还是她吗?别人……别人会信吗?会不会……会不会觉得她是疯子?是……是妖怪?”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,情真意切的恐惧和绝望,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一定是泪流满面。
法师的回答依旧模糊不清,似乎是在开解她放下执念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她忘不了啊!”尖锐的声音表达着崩溃,“她忘不了自己是谁……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……更忘不了……忘不了那些……那些害她的人……”最后几个字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,带着刻骨的恨意。
害她的人?
这四个字如同惊雷,瞬间在沈聿脑中炸响。
就在这时,也许是她的情绪过于激动,也许是沈聿隐匿的气息终究被察觉,她下意识地朝古樟树这边望了一眼。
四目相对。
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,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沈聿的审视中。
一声尖叫撕裂了禅院外的宁静,女孩像是见了鬼一般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身体因巨大的惊吓而失去平衡,脚下一个趔趄,狼狈地摔倒在地。
她甚至顾不上疼痛,手忙脚乱地爬起来,看也不敢再看沈聿一眼,只留下一声带着哭腔的“沈……沈先生!”,便跌跌撞撞地冲下山路,背影很快消失在林荫深处。
沈聿站在原地,脸色铁青。
看着她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,再结合她刚才那番“借尸还魂”、“被害”的疯言疯语,他心中原本笃定的“刺探阴谋论”忽然产生了动摇。
一个试图接近沈家核心的探子,会仅仅因为被发现偷听,就吓成这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吗。
这演技也太拙劣,太不符合常理了。
似乎只是单纯害怕他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思绪,整理了一下,这才从古樟树后走出,面色沉郁地走向会明法师。
“法师。”沈聿微微颔首致意,语气还算恭敬。
“刚刚……那位张小姐,跟您聊了些什么?我看她……情绪失控,行为失状。”他刻意避开了自己偷听的事实。
会明法师看着张招娣消失的方向,叹了口气,捻动手中的佛珠,缓缓道:“沈施主,那位女施主,心中有大恐惧,大困惑啊。她缠着老衲问了一下午,皆是关于转世轮回、魂魄离体、借尸还魂,甚至……异世之魂飘零至此,占据他人躯壳之类的……玄虚之事。”法师的眉宇间也染上无奈。
沈聿闻言,紧绷的神经一松,荒谬感瞬间取代了警惕。
什么刺探消息,原来是个看小说走火入魔了。
他随口道:“让法师费心了。大概……真是最近小说看多了,胡思乱想吧,白白浪费您宝贵的时间。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慢。
“沈施主,莫要轻视。”会明法师忽然正色,“老衲初时,也以为她是受了些坊间话本或妄言的蛊惑,心神受了刺激,来此寻些新奇说法,或是寻求些虚妄的安慰。但与她深谈下来,发现她并非戏言取乐,而是……真真切切地相信这些。她心中的恐惧与困惑,如同枷锁,将她困在其中,痛苦不堪。”
目光如炬地看向沈聿,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:“老衲身为佛门中人,开解众生忧怖,指引迷途,便是本分。无论这忧怖在旁人看来多么离奇,在当事人心中,便是真实存在的苦海。我开解她,与开解你心中因母病而生的忧虑,在佛前,并无高下轻重之分。”
法师顿了顿,看着沈聿略显错愕的神情,语重心长地道:“沈施主,你方才藏身树后,心中对她满是戒备与猜疑,这便是‘着相’了。你心中预设她是何种人,便只看到她身上符合你预设的种种,却看不到她本身的苦痛与恐惧。你看不起她问的问题,可你与她,此刻向我倾诉的,不都是心中的‘忧怖’吗?在我眼中,你们都是一样的众生,你们的烦恼,都值得倾听与开解。”
此话如黄钟大吕,又似冰水兜头。
这番话让沈聿脸上的嘲讽和愠怒瞬间碎裂,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法师的目光,那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澄澈目光叫他惭愧不已。
“法师……是我失礼了。”沈聿低下头,声音低沉了几分,带着真诚的歉意。
这当然不是接受法师关于“借尸还魂”的论断,但法师那句“着相”和“忧怖同源”,却真真切切的打动了他。
或许真的把她妖魔化了。
一个能因为看小说就深信“借尸还魂”,甚至为此恐惧到向高僧寻求答案的人,心智能有多成熟,算计能有多深?
而且,想到她刚才吓得魂飞魄散,那连滚带爬的样子。
仅仅是被她发现偷听,就能吓成那样,这哪里像什么处心积虑的探子?分明就是个……有点笨拙可怜,却又莫名荒诞滑稽的傻丫头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紧绷了多日的心弦,在这一刻,竟奇异地松动了几分。
他看着张招娣消失的山路方向,眼神渐渐清明,那紧绷的肩膀,也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。
第25章 梦幻
普陀山禅院外的惊魂一遇,让张招娣付出了实实在在的代价。
从陡峭的青石板路上连滚带爬地逃离,不仅吓得魂飞魄散,手脚更是在粗糙的石面和枯枝上擦出了道道血口子,膝盖手肘都渗着血丝,沾满了泥土和草屑,狼狈不堪。
回到住处,江贤宇看到她这副模样,又惊又怒,追问缘由,她只哆嗦着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,眼神躲闪,绝口不提沈聿。
见她如此惊惧,江贤宇也无心再留,当即决定提前结束普陀之行,带她返回沪市休养。
江贤宇对外宣称集团有紧急关键项目需亲自坐镇沪市,今年就不回京过年了。这个理由冠冕堂皇,无人能质疑。
实则,他是想彻底避开与沈聿碰面的尴尬,更是一种补偿,给这个受惊的女孩创造一个全然放松的新年。
沪市的除夕,少了京圈老宅里那种无处不在的审视与觥筹交错的应酬,连空气都仿佛卸下了重担。
专车平稳地驶入迪士尼度假区,最终悄无声息地停在乐园一处僻静的侧门外。这里只有几个穿着制服,佩戴耳麦的工作人员安静等候。
专属导览员早已迎候在侧,笑容得体,无需言语,只一个优雅的手势,厚重的员工通道门便无声滑开,瞬间将门外震耳欲聋的喧嚣、排山倒海的人潮以及刺骨的寒风彻底隔绝。
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隐约的欢快音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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