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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郎举双手笑道:「非也非也,好名,晴儿聪慧。」
两人嬉闹一阵,才携手漫步巫峰。
巫峰以林线分野,线下绿意盎然,生机勃勃,为万物滋长宝地,林线上只留矮草,荒天漫草恣意生长,再往上些,则连绿地植被均无,徒留砾石岩壁,迎风耸立。
他们走过崖洞,游经奇石,指点着树林苍郁,笑谈着夕阳美景。
尽兴伴游,方至峰巅,月郎指着峰顶,正色道:「绝境峰岭,寸草不生,最合适不过。」
只见那主峰最高点,如月郎所言,光凸峭壁,只留一小方田容一人落座,尖峰而下成三角形,岩壁坚韧,晴儿撤下月郎的手,独自踏上峰尖,缓缓坐下。
「如何?」月郎留在峰下遥喊。
「月郎俊朗依旧。」晴儿在峰尖笑道。
月郎摇头,明明在问她结丹环境,她却答非所问。
不过这一愣神,倒是没听清,晴儿的下一句话。
「什么?」
晴儿只笑不答,似有泪光。
月郎看着那出尘仙子,款款落座顶峰之巅,身后碧天无霞,山下田野如画,天地以峰尖分隔,沁风玩闹徐来,卷起发丝飞扬,她素手微屈,拨送耳后,露出那——
一点红唇,两眼星眸,三分笑意。
剎时间,不由得痴了。
「月郎。」晴儿取出袖中木箫,提声问道:「妾为你吹奏一曲吧!」
「嗯?」月郎回神,眨眼应答:「甚好!」
高峰悠扬曲调传来,月郎听着曲,如痴如醉,晴儿望着他,如泣如诉。一曲方歇,又急转再奏一曲,衔接回绕反覆诉情,情意好似绵绵无绝。
直至冽风刮起,曲声遭风吹扰,天色幽暗,晴儿才收起木箫,跳下峰尖,投入月郎的怀抱。
「没事的。」月郎摸着晴儿的头,安抚。
「月郎替我收着木箫吧。」
「好。」
「吻我。」
「好。」
风云起,离别难。
「再抱抱我。」
「行。」
离别难,雷鸣响。
「我走了。」
「可以的,我对你有信心。」
「嗯。」
「林婉晴!」月郎朝着转身的晴儿背影大喊:「左峰日月,已布引气阵,能化一道雷,右峰晴雨,早结化劫阵,能解一心关,我在此画地为牢,挡下身后所有风雨??」
「待?你?结?丹!」
晴儿掩面,哭着,笑着,一步步踏上峰尖,不忍回头,不敢回首,只怕一回眸,就再也没有勇气渡劫。
她看着漫天乌云袭来,偶有电光,伴着雷声轰隆,咬牙回到方才的峰尖。
入座,盘膝,运功。
他望着左峰亮起阵法,右峰卷起阵势,以指为剑,斩断身后所有狂风暴雨。
起手,捏诀,施法。
雷劫落下。
第三回 劫关道语惊成谶
引气阵。
顾名思义,能招引周围天地气息之阵。寻常用来凝练丹药与培育草木,若阵外再布下凝水珠,搭配聚云符,那就能成为祈雨大阵,是久旱贫瘠之地的最佳解方。
而今,月郎在日月峰布置的引气阵,却是取了巧,阵内多加了招雷针,阵外又辅以金石摆落,就是为了要引走一道雷劫。
仙路难行,炼气不过初入门径,筑基才有道途根本,若想成就大道金丹,落雷则无避无可避。
月郎百年前渡劫时,引来雷劫三道,一道淬练筋骨,二道叩问心关,三道神魂磨砺,如此方成不朽金丹,可谓历劫重生。
但晴儿不似月郎,她筑基已靠月郎倾助,根基不稳,再者小产两回,伤了元气。由此缘故,若承接三道落雷,那不只是香消玉殒,恐怕连神魂都将泯灭无存。
好在阵法终究发挥了作用,闪雷瞬间落下的最后一刻,惊鸿拐弯,落入了左峰,随即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,日月峰竟是崩毁坍塌,卷起尘烟。
天地之威,着实骇人。
暴雨。
倾盆之势扫下,豆雨如弹,狠狠砸在晴儿的娇躯,冰雨阵阵,冻得她唇紫脸白,后方虽有月郎护法,但前方的风雨历练,只能倚靠自己挺过。
晴儿闭眼运起清心诀,强行压下左峰崩塌之惧,让灵气流转四肢百骸,丹田灵液随着功法运转,逐渐沸腾,躯内火热,外肤冰冷,恰巧达至平衡。
狂风。
风卷残云,将山下的树都压低了梢,月郎右手捏着剑诀,一剑剑斩向四面迎来的风势,灵气化剑气,纵横八方,不过亦有极限,他担忧地看着前方娇小的背影,在风中摇摇欲坠,握拳的左手,都快将骨头给握碎。
忽地!
闪雷直劈。
月郎一颗悬心几欲跳出,只见雷电穿透晴儿,没入峰土岩壁,淌流散布成电网溢扩,堪堪触及他的脚前才消散。
晴儿遭此重创,佝偻身躯,似要伏地,衣裳破损焦黑,仍强撑着运功,趁着雷火穿身,将灵液削凝成球。
「轰隆轰隆!」
雷声此刻方才迟迟响起。
月郎张嘴欲喊,心神大乱,第二道雷怎没落在右峰?
化劫阵呢?
月郎转头看向晴雨峰,远方的阵势左倾右倒,狂风骤雨竟是坏了阵法。
由五道转运符与七柄桃木剑所结的化劫阵,多用于改运去霉、躲避血光、逢凶化吉,本亦无化解雷电之能,恰巧月郎读过一本古籍,曾言『化劫叠巨木,阵眼改红桧』,便有引雷功效,最是能解心关劫数。
此时此刻,月郎气得咬牙切齿,温润的脸孔扭曲可怖,若是第三道雷又落在晴儿身上,那后果可不堪设想,但假使他离了此地,前去右峰抢救化劫阵,那主峰身后的雷雨,将会完全冲击正在结丹的晴儿。
是该走,还是该留?
晴儿眼下丹田灵液将欲成丹,正是浑身燥火焚心之际,正谓叩问心关,即是如此。
而月郎此刻亦处天人交战之境,虽无心火焚身,却更甚一筹。
祈祷第三道雷落在右峰?前去晴雨峰布好化劫阵,让晴儿独自承受主峰雷雨?固守原地,枯待雷劫扫落?倘若晴儿有个万一??
月郎左拳已握碎指骨,嘴角亦咬出血丝,他仰头看着旋圈乌云的压迫黑夜,艰难的迈步。
是,他不敢赌,也不想赌。
此刻若再多想,才是最糟之境。
力拼燃烧本源,速去速回,便能赶在雷劫落下前,立好红桧,再起化劫阵。
不能再犹豫,月郎催动金丹飞速腾转,星火功炸出日积月累的灵气,狂冲神魂本源,激荡而出的灵液如巨浪盈聚丹田,金丹狭着漫天灵液淬鍊滂薄真气,最后全数灌注下身。
一踩脚,冲出巫峰,去势如星坠!
但他这一动,主峰再无护劫人,狂风卷着暴雨直扑晴儿身后,「砰」声作响,风雨如柱,狠撞背脊,正逢心火淬鍊灵液的她,顿时喷出一口瘀血。
月郎心神感应般的在空中回首,瞥见晴儿而呕血,亦是心如刀割,他不自主地祈求,只稍再两刻,他便能落足晴雨峰,只需片刻,哪怕片刻索价万金亦不怜惜,只求上苍,垂怜??
就在月郎心中叨唸祈求,并将头转正,准备看向右峰阵法所在之际,眼角馀光却是骇得他灵气混乱,险些在半空中走火入魔。
只见那搅动百里灵气的乌云一隅,闪光如丝。
电光石火之际,不容月郎多想,纯凭下意识反应。
右手打出六道土灵符,土聚成三墙,月郎推掌撞破一墙顺势翻身,馀势犹劲,双腿再破二墙。
最后足踩三墙,重新蓄力踏破土墙,空中折身返回巫峰。
一时间,白光丝聚成束。
一剎那,月郎飞身迎上。
电网密布乌云如蛛网,一闪。
晴儿苍白抬首。
雷电曲折成剑,再闪。
月郎狂烧本源。
落劫。
月郎堪堪在空中撞上。
惊雷一道穿两人,乌云十里雨万千。
「轰隆轰隆!」
月郎遭雷电贯穿,浑身焦黑坠落,晴儿亦受同一道落雷穿身,五脏具碎。
月郎摔落山尖,几近昏厥,他猛咬舌尖刺激神魂,仓惶翻身,手脚并用爬至晴儿身旁,而晴儿却是卧倒峰侧,见着月郎,痛苦的脸蛋勉强扯出笑容道:「记得??下山走走。」
月郎惊慌失语,晴儿渡劫不成,气色灰败已现死迹,不赶紧运功疗伤,竟还在说这些做甚?
他赶忙揽起晴儿,以掌催动灵气,源源不绝的送入她的体内。
晴儿摇摇头,劝月郎别做无用功,只是温柔的看着他仓惶的模样。
毫无血色的双唇轻语。
「吻我。」
月郎低头痛吻。
「可以了。」
月郎摇头,持续催送灵气,灵气在晴儿体内游走一圈,便消散于外,金丹不成,丹田已毁,五脏更被轰雷震碎。
怎会如此?怎能如此!
「可以了。」
月郎张嘴喊着『不』,却没有声音发出,他左手抱着晴儿,右手擦拭她染血的脸庞。
「大道同修??两百载??」晴儿气若游丝:「君待妾,如冬日捧花,悉心呵护,是妾??心不足??哪怕元寿已尽??仍想长伴郎君??左右??」
月郎滚滚热泪伴着细雨落下,心碎,肠断。
「可以了。」
月郎尤自耗费着灵气,可奈何流散速度更快,快到本能维持青春面貌与体态的晴儿,一夕之间衰老如妪。
「这??模样甚丑??莫看??」
月郎摇头,俯身再度亲吻上那苍老的面孔,吻着龟裂的嘴唇,抚着苍白稀疏的头发。
「再抱抱我。」
月郎闻言紧抱轻若无骨的晴儿。
「我走了。」
晴儿在月郎耳旁低语。
月郎终于哀嚎出声。
第四回 破碎身心入世翔
巫山五灵峰,陡然坍了一座,自是引起不小动荡。
牛铃村村民倒也不急,先是修整因天灾毁坏的材房瓦舍,待家园收拾妥当后,过了月旬,才组了几团猎户分批前往探查,但除了不见日月峰外,似乎没太大变动。
倒是有一上了年纪的猎手,在落石周围勘察不慎拐了脚,让人给搀扶回村。
老猎手有一孙,人唤猴儿,猴儿不忍阿爷脚踝肿胀难耐,收拾了行囊与竹篓,准备上山采药,药草多在巫山主峰,村民尽知。
过往巫山终年云雾缭绕,采药总得携伴前行,免得失足。如今风灾过后,万里无云,猴儿又自视甚高,往日他在山里奔跑腾挪,竟是同龄无人追赶得上,而这番采药只求迅捷,因此才决定独身入山。
猴儿心下盘算,三天上山,一天采药,约莫再走三天下山,共是备了一周口粮,猎刀两把,火石、藤壶与草蓆、蓑衣等杂物,重量不轻,却也有备无患。
巫山脚,立木牌,牌上地图简明清晰,五脉灵峰如掌座落,巫峰自是朝中央笔直前行。
猴儿倒是熟稔,也不看牌,径自直行,步履不快,却有种规律,配合吐气,很是耐走。
巫峰下,落凉亭,亭里奉茶甘甜沁心,往来旅客均在此休憩。
猴儿将藤壶咕咚饮尽,再装满茶水,跟三两邻坊招呼,便欲拾级而上。
「小猴儿,走慢点。」一人见猴儿匆忙,出声劝道。
「欸。」
「若有观音叶,帮忙采些,回头再补你一二。」另一人猛然想起,走出亭外,朝着已经爬阶的猴儿背影喊道。
「好勒。」
只见猴儿摆摆手,拐个弯,便不见身影。
入山十里尽是石阶,阶缘有苔莫踩,猴儿低头看着阶距由宽渐窄,待石阶全数爬尽,已是日正当空。
胡乱吃了些干粮,擦了擦汗,与路过的樵夫问好,看着野雀啄食方才散落的粮屑,猴儿便再次启程,石阶已尽,再上是木栈。
木栈三十馀里,栈板有深有浅有断裂,几处落差亦有绳索可攀,几处腰绕则被土石淹没,更有几处需脱鞋涉水渡溪。
还未走完,天已昏暗,猴儿赶紧找个巨树围合之地,拉起遮布,铺好草蓆,去溪畔打了两桶水,刺了三尾鱼,去鳞掏脏,起火烧烤之际,一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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